早已沦为饭店和商铺的金沧江“借树亭”故居,近因上峰关注忽受重视,听说刻已准备修复原,将其建为纪念馆了。这当然是好事,只是关于金氏当年的起居状况几乎一无记述,在这背景下做复原,弄不好就将南辕北辙。
金沧江是韩国人,他的客居南通,恐怕很多地方难做到“入乡随俗”,这一方面是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难以改,另一方面是其强烈的家国意识令他不愿改。几天前议及此,我曾说金沧江的卧具,是南通人从来不用的火炕。今天把依据揭出。这是张謇因去金沧江住处探病而作的诗,且将诗录于下:
《视沧江病》
闻病抛诗叟,来探借树亭。
填栖书臿被,烧匟柮连扃[jiōng]。
扶掖怜参术,荒寒满户庭。
余年犹兀兀,史笔耿丹青。
诗的颔联最值得注意,明为明确写到了火炕。句中“臿[chā]”和“匟[kàng]”分别是“插”和“炕”的古写,“柮[duò]”的截断了的树棍,此处指劈好的柴火。此联上句写金沧江病中犹不忘编著,书籍与被褥交混一起;下句说烧炕用的柴火堆满到门前。这是目前我见对金沧江居处唯一具体的描写,或许可以供复原的参考,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时炕的结构是什么样的。
金沧江有一通请陈曙亭(永年)刻印章的小柬,最为我喜欢。陈曙亭能诗文,工书画篆刻,虽与金氏共事于翰墨林印书局,论年辈却小。金沧江此信称他为“才子”,可见对他的赏识。
信文云:“印章适有急用之事而意外忽失之,请君嚼此二枝蔘,奋臂飞刻,以惠之也。今夜刻之,明晨投之尤感。永年才子。老弟泽荣顿首,十七日。”附嘱一句:“二石随意刻之"。
按金沧江寓通后,张詧、张謇兄弟对他多有照顾,甚至有专门为他建造住宅之意,但却被他辞谢。在他而言,能得一职业并容其安身已足感激,不愿过多受惠而寄人篱下。靠翰墨林书局的一份薪水赡家有窘迫,他则兼卖家乡出产的红参来贴补。他给陈曙亭的二枝参作为酬劳,应即取自这些卖品。
润刀之举本是俗事,却被金氏说得巧妙,“嚼此二枝蔘[shēn],奋臂飞刻”,每读此语,难免有迟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