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有一封与汪康年论《时务报》的信,其时间祁龙威、章开沅[yuán]两先生都考定为光绪二十三年,可谓确切无疑。只是此信的附言,自《汪康年师友书札》(图1)至两版《张謇全集》(图2-3)以及诸家征引,都有标点未善之处,甚至还出现误字,弄得文意扞[hàn]格难明。
如那句“以为此为下不信之义”,本是说张之洞等官员主张保君权,把民间希望伸张民权的要求,视作不能事奉君主的“下不信上”行为。章先生《开拓者的足迹》引用时将“之”误作“此”,原意则因此而晦,宜乎辛丰年先生读此时,怀疑句中的“下”与下句的“走”是不是给误植了。因为读不通顺,到了《张謇传》时,这一句就被破读成“以为此为下,不信此义”,这还是上了误字的当。
这个附言反映着张謇对时政的看法,自有其研究价值,如因标点未善而致其意不彰,实属可惜,因此试改标点于此:
下走所虑报馆之衰,在议论渐弱,不逮初时之精采,宜设法振起而扩张之。如人人言宜伸民权,而海内名人自南皮以下尚言须保君权,以为此为‘下不信’之义。走以为所恶于君权者,官毒之害也,欲保君权,先去官毒。官毒不藉君权不横,而二事实不相关。可以此意透发一篇,请质之卓如,以为何如。
张謇在这儿表达了几层意思,一是说《时务报》的衰落,实是议论受了张之洞等保守官僚的控制,不如创刊时那样精采,希望设法振兴。二是官僚主张保君权,反对民间的伸民权,由此形成对立。张謇则觉得人们所厌恶的君权,其实是受了官毒所害的君权,而要想保君权,就先得清除官场的毒害。他认为虽说官场的毒害不借助君权制度不得横行,但官毒和君权其实是两回事,并不是互为依存不可分割的。这个见解,正可视为他后来运动立宪的基础。他希望汪康年与梁启超就此观点加以讨论,写出文章来告之世人。这事似乎没能兑现,因为那时梁启超与汪康年在办刊见解上分歧已大,未久梁就辞职而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