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半山葵竹山房至望江亭的山路侧,有两块竖立的明代石碑,游客经过很少注意,因为它被一旁那片和尚的墓地抢去了风头。出家人本来四大皆空,圆寂后荼毗[pí],道行高的也只立个灵塔,现在也随世俗建墓了,而且墓地还占住游人踵接的地方。
两块石碑受冷落,大概是因为缺少对它的了解,看看如今关于狼山的著述,对它就不着一词。其实这两碑还是有其价值的,一块为万历五年由通州知州林云程撰书的《重修狼山寺记》,记录了他对狼山建筑的一次大规模的修治。林氏在通六年,州志称他“振举废坠,尤不惮劳怨”,是个勤政的官员。
另一是块诗碑,所刻题为《狼山行,美李子兼示诸将》的长诗,是为赞美抗倭将士的功绩而作。诗作于嘉靖四十四年,作者署款“南岷居士”,其实就是四川南充人王廷,其时的身份是“钦差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地方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此诗碑应算是存世不多的抗倭文物,但却未能受到应有的重视。同处狼山的另一块“抚台平倭碑”,不仅独处碑亭,还是个江苏省的文物保护单位,两相比照,待遇悬殊。
狼山抗倭诗碑可以专门说一下。先将全诗录于下:
《狼山行美李子兼示诸将》
广陵东来海天白,海民夜夜愁潮汐。
狼山突兀起高峰,势敌东南奠疆埸。
蓬海平吞瞰淼[miǎo]溟[míng],神州绮错开阡陌。
频年海上风雾昏,恶浪喧豗[huī]到海门。
腥风杀气久不歇,十室九室俱崩奔。
狼山东去连东海,依稀茅屋数家存。
幸荷天皇握金镜,指麾虎将提兵柄。
宝马雕弓各奋威,海甸淮堙[yīn]同政令。
就中李锡身手强,驱除丑虏如驱羊。
马上提刀霹雳震,阵前捻箭风云张。
海门一夜经夷虏,猛气啴[tān]啴勇如虎。
一战顿教沧海空,捷书飞报酬明主。
东南得尔真干城,应与狼山共撑拄。
此诗诗题里特别提及的“李子”,即诗中写到的“李锡”,他是安徽人,嘉靖四十三年以新安千户来任狼山水兵把总,因抗倭功而升为提督狼山诸处副总兵,成为驻守通州一带的最高军事长官。王廷为他的直接上司,写诗表彰,也寓有激劝的成份。
奇怪的是明代王扬德的《狼五山志》里虽收录此诗,但诗题却删去“美李子兼示诸将”,径作《狼山行》。这还不算,诗句也有两处删减,一处是删去“腥风杀气久不歇”以下四句,推想是不欲刻画所受倭患之惨烈;另一处是删去了“就中李锡身手强”以下四句,这就与删减诗题一样,意在抹煞李锡的功绩了。王扬德任狼山副总兵,时间后于李锡整整一个甲子,两人间应该没有什么过节,而李锡又自狼山副总兵升为福建总兵并卒于任,行事无亏,不知为何会受此贬抑。